文案:
二十四年前,医院第一次见到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开始,
她的生命轨迹就刻下了何决的名字。
最初他是个喜欢黏在她身后要糖要抱抱的糯米团子;
不知不觉间二人变得如真正的姐弟一般彼此疏离又亲近;
然后,那个孤僻的小鬼一夕之间拔节生长,
突然就成了一棵树一般苍翠挺拔的少年,
而看她的目光里也开始掺杂更多的意义。
此后不断地追逐与逃避,挣扎与沉沦,角色易位,他渐渐成了保护者。
二十四年,时光究竟在如何盘根错节地生长,
才成为这样一段牵连不断的乱麻,
看不清来龙,也寻不到去脉。
主角:乔暖,何决┃配角:谢清晏,程静达,高朗,许云瑶┃其它:姐弟恋
第一章
天阴沉了几日,下班的时候雪终于下了下来,扯絮一般纷纷扬扬。在门口听到公司的年轻女生给男友打电话,语气是带着几分天真的开心。
乔暖不无羡慕地看着。女生没戴手套的手在冷空气里冻得泛红,但仍然不舍得放下电话,用撒娇的语气央着那边:“过来接我嘛,反正你也不远,一起吃饭然后乘地铁回去啦……”
直到那边好似终究答应下来,女生才心满意足地收线,乔暖也收回目光,独自走进漫天风雪里。
赶到餐厅的时候,相亲对象已经到了。这迟到的十五分钟明显拉低了乔暖的第一印象分,她连忙几番道歉,却始终不见相亲男脸色好转,于是本已不耐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糟糕。然而饭还是要吃的,不然无法回去给赵女士一个详细清楚的交代。乔暖解开大衣和围巾,将它们挂在椅背上,发上的雪在暖气中迅速液化成水。
点了一份芝士焗饭,在等上菜的间隙,和相亲男进入固定的流程。交换完彼此身高体重血型等信息之后,相亲男抛出了第一个现实的问题:“乔小姐,你的月薪有一万吗?”
疲倦的假笑是一直挂着脸上的,所以乔暖也懒得去思考此刻是不是笑得更僵硬:“有。”
“那房子呢,是否打算结婚以后一起供房?”
他们的位置不算太好,乔暖背后那桌的位置更不好,空间狭窄,又正对着厨房门口,平时基本不会有人坐,然而今天是周末,餐厅人满为患,那桌也不得不坐人。这样导致的问题就是,乔暖座椅的椅背和背后那人座椅的靠着了一起,彼此稍微有点动作就会互相影响。乔暖不自在地将座椅往里挪了挪,然后回答相亲男:“房子正在按揭。”
这个答案似乎让相亲男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将口袋里的烟盒拿出来,意识到这是无烟区之后又放回去,“乔小姐,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在本地和S城都有房,这么问只是想看看乔小姐在经济方面是否足够独立。”
乔暖把垮下去的嘴角扯上来一点点,“应该的。”
“乔小姐谈过几次恋爱?”
乔暖看了相亲男一眼,有些无语,“刘先生,这个问题不如我们彼此熟一些了之后再问?”背后那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对乔暖这边空间的侵略,椅背不知不觉又靠过来了。乔暖压制住回过头去看的冲动,又往里挪了挪。
“抱歉……我无意冒犯。”相亲男诚意乏乏地道了歉,“乔小姐应该知道我的工作,我这些年在S城任教,见过太多亵渎爱情神圣性的事例,因我希望能够对乔小姐您的爱情观有些了解,由此判断我们是否有进一步接触的必要。”
乔暖顿时被这直接得近乎冒犯的义正词严噎住了,这才正式抬起头来观察相亲男。他穿着深灰的针织衫,露出衬衫的衣领,领带绑得很认真,眼镜的样式有些老气,胡子刮着一丝不苟,从镜片背后透过来的目光和他的话一样一本正经。就像一本用宋体字印刷的思想品德教科书。乔暖有些想笑,然而及时忍住,“刘先生以为,什么叫做亵渎爱情的神圣性?”
相亲男推了推眼镜,“在我的爱情观里,不负责任地确立关系,以及任何形式的婚前性行为都是对爱情的亵渎。”
“那么,刘先生又依靠什么判断负责任与否呢?”
“双方起码了解半年以上才能确立恋爱关系,而一旦确立,就必须以结婚为前提。”
背后的椅子又靠了过来,乔暖一边挪一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虽然立即止住,却让相亲男本已很严肃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
“那么我和刘先生的爱情观可能有些出入。我以为,彼此喜欢就足以构成恋爱的条件,而婚姻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所以乔小姐你至今还没有结婚。”
“……”乔暖彻底无语,心说你不也是四十好几了还没结婚吗?!她暗暗呼吸几次,最终没让毒舌毁了相亲男对她本已不多的好感。
很快焗饭端上来,相亲男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跟乔暖就十八大报告进行了并不算愉快的交谈。而这次的不愉快是由于乔暖没能第一时间说出某个在她看来丝毫不需要进一步了解的领导人的名字。至此,乔暖知道自己和相亲男绝无下次见面的必要了。
不过平心而论,相亲男的学识渊博,只要避开一些无法协调观点的领域,他们还是能够就如何更有效地把西红柿去皮这样的问题进行比较轻松的经验分享。而当西红柿绕到白米饭又绕到白月光朱砂痣及至守宫砂和金庸老先生的《侠客行》时,相亲男又抛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么,乔小姐还是处女吗?”
一直被乔暖无视的背后的座椅又靠过来,这次耐心终于完全耗光,她非常用力将椅子往里一拉,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顿时周围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此刻的尴尬羞愤让乔暖想要拿她那条血红的围巾裹住脸,然后飞速逃离这种屈辱的案发现场。
然而饭还是……
吃你奶奶个腿!乔暖愤愤将筷子放下,直视相亲男,“刘先生……”然而没等她说完,一个清越而语带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乔暖,你真是越混越有出息了。”乔暖背后的椅子被人拉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站了起来。
“何何何……何决……”看着靠过来的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乔暖大脑顿时短路。
由于神游太虚,接下来何决和相亲男交涉并将她带离现场的事情她都迷迷糊糊不在状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回旋:看了这么多年的死蠢小言,总算也能当一回玛丽苏女主角了。即使男主角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再见到的何决。
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何决站在了风雪肆虐的路口,何决正在给她裹围巾,脚边立着一只大大行李箱。
乔暖嗫嚅说道:“你……回来了。”
何决轻轻地哼了一声,“废话。”
乔暖顿时沉默,这种时候,除了这种妥贴的废话,还能说什么呢。
她不说话何决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把围巾戴好,又将压在里面的头发轻轻拉出来。路灯光温暖如一捧萤火,雪落在二人的发间肩上,竟有种霎时白头的错觉。
乔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清咳一声拢了拢大衣,说:“回来过年么?”
“不是。”何决回答。然而是什么却不多做解释,握住行李箱的拉杆说道,“回来得比较匆忙,还没订酒店,能去你那里住一晚么?”
乔暖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回答。何决低声解释,“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话里带着自嘲的语气,刺耳得像是只在雪里使劲冻过的手,在人心脏上恶狠狠地掐了一把一般,又冷又疼。
乔暖于是立即否认:“不是……我住处有点乱,年底了工作忙没时间打扫。”她将手□大衣口袋里,低头轻声说,“走吧。”
为了相亲结束就能很快回家,乔暖特意选了小区附近的餐馆,而这个选择在此刻对她而言却是一种折磨——走回去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要如何在短短的十分钟内修好防御工事,让它起码能够稍稍抵挡住近在眼前的第一波攻势。
何决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拉杆箱在地上滚动的声响让她思维更加混乱。这次重逢太意外,甚至她已经有意识地排除了二人再次重逢的可能性。如今发生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她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是不可能有平静日子了。
两人走过一个路口,小区的大门和旁边的超市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乔暖如遇到救星一般用前所未有的炽热目光看着超市的灯箱招牌,“我想买点火锅底料和蔬菜,回去煮火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刚刚没吃饱。”
何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随你。”
何决将行李箱放在超市门口,随乔暖一同走进食品区。超市很暖和,这个点人也不多,空气里充满了各种食物混合的气息。乔暖推着购物车挑挑捡捡,看到什么都拿过来研究一番,明知道这种拖延时间的行为很幼稚,还是抱着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心情,在面积不大的食品区来回晃荡。
最终何决也忍不了这种令人发指的无聊行径了,开口问道:“我说,老干妈的配方值得你看这么久?”
乔暖顿时面上一哂,迅速地将老干妈辣子鸡的瓶子放回去,将一旁的金针菇罐头扫进购物车。
去结账时路过日用品区,乔暖想起家里的护发素即将用完,于是推着车拐进去。她常用的那款放得有点高,便踮脚准备去拿。然而身后的何决却先一步伸手,拿下来问:“还在用这个?”
他说,“还在”,只是个疑问语气并不明显的句子,却着实让乔暖心中一惊。本来在拖延中逐渐做好的心理建设,也顿时豁开一道口子,端着长枪的敌军呼啦啦往里一顿猛冲,还每个人都长着和何决一模一样的脸。
比起这个,更要命的是乔暖此刻控制不住的联想:她觉得这样逛着超市的何决和自己,就像一对关心粮食和蔬菜的普通夫妇。
她深吸一口气,从何决手里抢过护发素,“我就喜欢这个不行么。”说完就径直走向收银台。
最终何决提着一大包东西,乔暖拖着他的行李箱进了电梯。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何决的存在感变得异常强烈。乔暖将目光钉死在不断变换的阿拉伯数字上,然后强迫自己不断回想当日自己说过的话。这方法很凑效,起码让她着急的智商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电梯停在十二楼,乔暖从包里摸出钥匙,边走边说,“屋里真的挺乱的,不要介意。”
何决不以为意,“又不是没见过。”乔暖伸出去开门的手又是一抖,然而她立刻发现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她握紧手,退后一步,声音发颤,“何决,门,门是开的。”
第二章
何决一把将乔暖揽到身后,握住门把手,问:“你出门时有没有关?”乔暖笃定地点点头。
“你先把报警电话拨好,情况不对劲立刻拨出去。”乔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点了点头。何决握住她轻颤的手,转过头来,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温暖干燥,很有力,让乔暖顿时安定下来。她深深呼吸,轻声说:“开吧。”
何决缓缓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然而半晌没下一步动作。
“怎,怎么样?”乔暖扯了扯何决的衣袖,忍不住问。
何决让开,无奈说道:“你自己看吧。”
乔暖好奇地探出头,却见客厅里,一个女人正带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茶几旁的小方羊绒地毯上看电视,电视机里正传出灰太狼夸张的声音:“我还会回来的!”
“谢!清!晏!”乔暖走进一步,咆哮出声。
坐在地板上两人都转过头来,小女孩爬起来朝乔暖飞扑过来,一边甜甜喊着:“乔阿姨!”
谢清晏也站起来,笑着说:“回来啦。
乔暖抱起脚下软软香香的小家伙,哼了一声,“我说韩夫人,你来就来吧,不锁门是什么意思?引狼入室么?”
谢清晏老公韩策时常出差,谢清晏便会过来和乔暖同住,方便有个照应。乔暖便把备份钥匙给了谢清晏一份,好让她随时能进门。
谢清晏走过来,“诶,没锁门?”说着将目光投向她怀里的小家伙,“南南,怎么回事?”
南南自知做了错事,低头往乔暖怀里拱,不敢说话。乔暖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噗嗤笑出声,“南南你真是个小麻烦,以后可别这样了。”甫一笑完,她就想到门外还站着一个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大麻烦。
她头皮一麻,往旁边跨了一步挡住谢清晏的视线,“清晏,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先答应我别激动。”
谢清晏看她举止古怪,蹙了蹙眉,“什么事。”
“……何决回来了。
谢清晏声音陡然提高,“诶,在哪里?”
“在……在门外。”
……
谢清晏一把拉过乔暖,只见门外立着一只行李箱,行李箱的主人正闲闲站着,一脸无辜的表情。
进屋之后,乔暖给大家倒了茶,在谢清晏旁边坐下。大家的情绪都渐渐平复下来,乔暖放南南继续去看动画,谢清晏则和何决攀谈起来。
“这次回来了还回去么?”
何决看了乔暖一眼,“看情况。”
谢清晏笑了笑,“在国外还习惯?”
“还好,习不习惯都是那么回事。”
谢清晏叹了口气,“何决你变化挺大。”
听谢清晏这么说,乔暖这才认真地看了看何决。之前慌慌乱乱,不是没机会就是不敢。
何决变化确实挺大,一改之前刘海盖至眉骨的斯文形象,晒黑了很多,留着板寸,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渣。三年前那种大男孩的青涩和稚嫩彻底褪去了,此刻他就像一把上了镗的枪一般硬朗,整个人英俊不凡。乔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外形上的年龄差距竟是缩小到了几不可察的地步。起码现在一起走在路上,再也不会感觉到那明显横亘在两人之间六岁的光阴错落。这种认知竟是让她窃喜不已。
“谢姐才是,女儿都这么大了。”何决将目光投向南南。
提到女儿,谢清晏表情顿时变得温柔,“是呢,你刚走我就结婚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通知不到。”
何决沉默,彼时的他近乎落荒而逃,一到加州就埋首课业,忙着课业、实验和打工,有意识地避开了国内的一切消息。每年过年也都不回家,是他妈妈办了旅游签证过去看他。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国时才发现w市已变了太多。
而听着这些内涵并不丰富的寒暄,乔暖竟是莫名地都有些坐立难安。
谢清晏注意到她的反应,不动声色地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回来就好,只是回来看看也好。
何决淡笑点了点头,“过两天请谢姐和你先生吃饭。”
“哪能让你请,我们给你接风洗尘才是。”谢清晏转向乔暖,捏了捏她的手,“你还不打电话给阿姨汇报,小心她骂死你。”
乔暖会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啊”了一声,抽回手站起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说着摸出手机,“你们先聊。”
她回到自己房间,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对如河流般波涛暗涌的回忆和溯游而来的何决,实在是疲于应对。三年前的那些困难和压力其实都还在,时间未曾改变其分毫。年岁越长越怯懦,她已没有任何勇气再度面对父母的愤怒和何决妈妈的鄙夷。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动摇软弱,这件事不管过多少个三年都不会改变。而她今年已经三十,还能禁得起多少个三年又三年的蹉跎。她给老妈发了条短信,撒谎说今天加班没跟相亲男吃饭,过两天再说。
有气无力地躺了许久,直到何决过来敲门。她应了一声,爬起来扒拉了几下乱糟糟的头发,开门出去。
一股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何决正端着一碗水饺出来,餐厅的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火锅。
乔暖看了看四周,“清晏和南南呢?”
“韩先生接回去了。”
“韩策不是出差了么?”乔暖在餐桌旁坐下。
“不是,应该是他们吵架了。”何决将水饺递给她。
乔暖“哦”了一声,见桌上只有一套餐具,问:“你不吃?”
何决挑了挑眉,“我吃的又不是鸿门宴,自然是吃饱了的。”
乔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起来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恰好在那里?”
“我说就是恰巧,你信么?”
乔暖摇头。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何决弯下身,凑到乔暖耳边,一字一句说:“爱,信,不,信。”说完直起身,朝浴室走去,“我洗个澡。”留下耳朵被呼吸灼得发烫的乔暖。
乔暖恶狠狠地用筷子插起一只水饺,心想这人不但外形变了,连性格也比以前更讨厌了。然后又慌乱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
乔暖很快吃完收拾干净,然后给谢清晏打电话,约她和韩策明天一起给何决接风。
“乔暖,刚才我和何决稍微聊了一下,他在美国没有女朋友,所以你放心。”
乔暖扒拉着吊兰的叶子,“他有没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要我放哪门子的心。”
“行了啊,你就装吧。”
“清晏,难道你觉得我和他还有可能么。”
“有没有可能可不是我说了算的。”电话那边南南在喊“妈妈”,清晏应了一声,对乔暖说,“南南不肯洗澡,在和她爸爸闹呢,我去一下,明天再细说。”
乔暖将电话扔到一边,倒在沙发上。浴室里传出的细细的水声和愁思一样连绵不绝。一想到还要洗澡还要卸妆保养皮肤,就觉得人生就是没有尽止的疲累。三十岁,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十岁。三十岁意味着不敢素颜出门,不敢不投入相当的数额的金钱来和眼角的细纹抗争。意味着没结婚是一种被人指指点点的奇耻大辱,而甘于不结婚的自己简直比失足还要更该拖去浸猪笼。
三十岁,留给她挥霍的时光已经越来越少几乎告磬了。而父母那边的耐心,恐怕也已经弹尽粮绝。自己何尝不希望像清晏那样回归家庭洗手做羹汤,何尝不希望雨雪天气有一个可以撒娇的人。然而在正当年的时候遇到正合适的人,是一件多么需要幸运的事。和何决的一场不成功的相恋,大约已经发光了她此生所有关于爱情的幸运。
水声不知不觉停了,乔暖听见何决的脚步声靠近,用清朗的声音问她:“我应该睡哪个房间?”
乔暖脸埋在抱枕里,也不起身,抬手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何决并没有离开,语气犹疑地问:“怎么了。”
乔暖使劲摇头,不说话也不抬头。何决见她这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犹豫地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来,不顾抗拒和挣扎,按住她的肩将她扳过来。
疲惫的眼中是满目的泪水,透过泪水的目光里含着似乎超载的悲伤,深深击中何决的心脏。他不记得上次见乔暖哭是什么时候,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一贯没心没肺得让人发指,又天真又残忍。在他的记忆中,她哭得很少,而且从来没有哪一次是为他而哭。
在离开乔暖背井离乡的日子里,他一遍一遍回想当时和乔暖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时常怀疑两人是否真的有过所谓的爱情,还是从头到尾只是他一厢情愿,而乔暖只不过是布施她一贯而来的怜悯。
而此时此刻,人是真实的,体温是真实的,泪是真实的,目光也是真实的,即使它们贴着身体发肤,竟然有种绝望的意味。
而乔暖就用那样悲伤得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他,声音冰冷发颤:“你为什么要回来。”
正文3第三章
面对这样近乎无理的责问,何决沉默不语,只是伸手不由分说地乔暖揽入怀中。乔暖环着他的腰,哭得隐忍却又放肆。多年的委屈酿成一壶烈酒,浇在心口暴露许久仍未结痂的伤口上,痛得连着筋骨和血肉。
她记得曾对清晏这样说过: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应对甲方任何变态的刁难,也可以在任何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在私人生活方面,不管七大姑八大姨怎么在背后议论,我都能一边相亲一边把脸皮修炼得和城墙一样厚,坚持抗战决不屈服。可是唯独何决,唯独他,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能跟他结婚,也无法跟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结婚。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时的谢清晏背着睡熟的南南,跟在她身边,两人沿着梧桐落叶的长街慢慢地往前走,谢清晏回答:“乔暖,曾经我也觉得和韩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是现在,我们结婚了并且还有了南南。任何事情都没那么绝对,我只是相信,你和何决缘分未尽。”
此刻乔暖确信她和何决确实缘分未尽,不过尽是纠葛不断难成正果的孽缘。
她渐渐地停止哭泣,挣开何决,往后退了退,声音沙哑地说:“失礼了。你先去睡觉吧,我去洗澡。”说着也不管何决神色顿时阴郁下来,起身走去浴室。纵使再疲累,该做的事情也必须一点不落地完成,不然明天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只会是无尽的懊恼、自厌和自责。
接风宴定在一家粤菜馆,韩策亲自订的座位和菜品,乔暖表示非常放心。她和何决赶到的时候,韩策一家三口已经到了。落座之后,简单地寒暄几句,话题便绕到了南南身上。
南南很聪明,虽然才两岁左右,但说话吐词非常清晰,记忆力也特别好。一贯被谢清晏说成是面瘫的韩策,面对女儿时也像换了个人一样,宝贝得不行。
此刻南南坐在谢清晏腿上,一会儿昂头看看韩策,一会扭头看看何决,稚气的目光里满是好奇,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
乔暖见此,促狭心起,问南南:“南南,你说,爸爸和何叔叔谁更帅?”
南南认真地又将两人打量了几个来回,最后大声回答:“爸爸!”
“为什么爸爸帅?”
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回答:“爸爸白!”
在座各位都忍俊不禁,乔暖哈哈大笑,拍了拍何决的肩,“听到没,南南都嫌弃你了。”
何决挑了挑眉,“那是因为她没见过哥年轻时候的样子。
乔暖嘁一声,“我倒是见过,但没觉得帅到哪里去。”
“嗯,我懂,自欺欺人是你一贯的作风。”
“总比某人自小不懂谦虚要好……”她还欲斗嘴下去,却见谢清晏正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俩,便把剩下的话咽回去,舀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
谢清晏见状抿嘴一笑,接过话题:“我没记错的话,何决你学的是信息技术吧?回来打算做什么工作?”
何决喝了口水,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具体是学增强现实技术,但还没确定是否回来工作,毕竟这项技术发展得最好的还是在国外。我导师是希望我继续读博,因此取向还没决定。”他在说起工作这方面的事情时声音略微沉下去,显得很是成竹在胸。乔暖也相信,不管走哪条路,何决都能沉着应对。
“何决,韩策的公司正是做信息技术业务的,如果你有回国工作的打算,可以考虑看看。”乔暖说道。
韩策点点头,“最近在拓展业务,缺少技术骨干。”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何决,“有意向联系我,我们详细谈。”
何决看了看名片上韩策的头衔,认真地点了点头。
闲谈间菜一道一道端上来,谢清晏将三杯鸡挪到何决面前,“这家餐厅是去年才开的,生意很好,这道招牌菜你一定要尝一尝。”又问,“在国外吃得惯么?”
“合租的公寓里有个中国留学生,也是w市人,我经常去找她蹭饭。”
乔暖闻言忍不住看了何决一眼。
“女生?”谢清晏察言观色,俨然了解乔暖的心思,从何决一回来就不停地蘀乔暖充当八卦女的角色。
“嗯。这次也是和她一起回来的。”
在一旁津津有味啃着鸡翅的南南突然抬起头,看着何决眨了眨眼,用稚嫩的童音大声问:“是何叔叔的女朋友吗?”
乔暖夹菜的动作一滞,心里顿时梗了一块。
谢清晏连忙呵止:“南南别瞎说!”转向何决,苦笑,“童言无忌,你别介意。”
“没事。”何决笑着摆了摆手。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韩策问了一个技术性的问题把话题转了过去,谢清晏方才舒了口气。
这时恰好乔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舀起来看了看来电人,放下筷子起身,“不好意思,赵女士打来的,你们懂的。”
其实并不是她妈妈打来的,是一个促销的骚扰电话——乔暖这辈子都没这么感谢过骚扰电话。她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又补了个妆,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何决订了酒店。
返回的时候,两个大男人已经就技术问题谈得热火朝天,全是一堆乔暖不懂的专业术语。她想这样也好,于是和谢清晏另开了话题。
接下来气氛很热络,直至散场。韩策买了单,说要送何决和乔暖回去。
“不用,我们坐地铁就好。”乔暖说。
谢清晏暗暗扯了扯韩策的衣袖,笑着说:“那就随你们咯,何决,要保护乔暖安全啊。”
“放心吧,谢姐。”
今天雪已经停了,气温却比昨天要低,走了没多久,乔暖就冻得鼻头发红。
“冷不冷?”
乔暖摇头,“不冷——我车子送去检修了,只能委屈你坐地铁。”
“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前年吧。”
“不是说打死不自己开车么。”
乔暖笑了笑,“我还说过打死不相亲呢,还不是一周一个相得不亦乐乎。”
“原来昨天那种情况叫不亦乐乎?你还真的是越混越有出息了。”
乔暖耸了耸肩,“没办法,女人一过三十就是打折促销吐血甩卖货,昨天那个还属于靠谱的。”
“非得相亲?”
“不然我还指望去大马路上偶遇一个真爱,再把恋爱的戏码从头到尾来一遍?想想都累得慌。”乔暖自嘲地笑笑。
“乔暖。”何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乔暖停下来,无辜地看着他,“如何?”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现在我看不懂你了。”
乔暖轻轻挣开,“何决,说这种话就掉档次了啊。”
“甚至,昨天你都不是这样的。”
“求别说!”乔暖连忙做捂耳状,“昨天那绝对是我最大的人生污点没有之一,求求你忘了吧!哦对了我给你订了酒店,不过因为人很多只订到了大床房……”乔暖边说着边往前走,走出去几步,发现何决并没有跟上来。
乔暖回头,见何决正站在原地,目光里渀佛含着昨日那纷扬不断的风雪,那样冷寂又无边无垠,时光渀佛都静止下来,隔着城市闪耀的灯火和人潮,她从未觉得二人这样遥远。
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最终何决缓缓地走上前,哑声说:“走吧,我去舀行李。”
赵女士的电话来的非常及时,在乔暖送走何决,走进电梯时,正好打进来,简直不给她任何一点伤春悲秋的时间。
而赵女士说话也非常之开门见山:“听说何决回来了?”
“听谁说的?”这年头信息居然真的发达至此么。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他现在在哪里?”
“怎么,如果我说在我这里你是不是打算来捉奸?”
“乔暖!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乔暖按了按抽疼的额角,按捺住自己不耐烦的心情,“他昨晚在我这里寄宿,现在去酒店了。”
“你和他……”
“得了吧,他年纪轻轻大好青年,能对你家的老女人有什么企图。”
“不是,暖啊,我是想问你,他对你……其实我和你爸想了很久,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如果他……”
乔暖心里一阵恶心,“妈!当年你们恨不得逼我去死!现在你嫌我嫁不出去就打算让何决来接收我这个‘滞销货’,当过去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且不说顾不顾及我的感受,你觉得这样对何决公平?我就告诉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何决,也再也不去相亲了!”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电梯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二楼,继续往上。乔暖觉得自己内里整个都已经被抽空了一样,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躯壳。
二十四年,医院第一次见到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开始,她的生命轨迹就刻下了何决的名字。最初他是个喜欢黏在她身后要糖要抱抱的糯米团子;然后不知不觉间二人变得如真正的姐弟一般彼此疏离又亲近;再然后,那个孤僻的小孩儿一夕之间拔节生长,突然就成了渀佛一棵树一般苍翠挺拔的少年,看她的目光里开始掺杂更多的意义;此后是不断的追逐与逃避,挣扎与沉沦,角色易位,他渐渐成了保护者。然而故事往往不能按照人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现实是一道冰冷的硬墙,而她尚不够自私不够强大。
二十四年,时光究竟在如何盘根错节地生长,才成为这样一段牵连不断的乱麻,看不清来龙,也寻不到去脉。
正文4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br转入过去模式啦~hrsize=1/ 年七月,从高考考场出来时天下起了暴雨,持续了半个多星期的炎热终于稍得缓解。乔暖和谢清晏都没有对答案,将书包顶在头上,跑进如织的雨幕中。雨水浇在身上,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一路跑到了公园大门的屋檐下,两个人看着淋成落汤鸡的对方,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年高中时光,就在教学楼外那株白玉兰的几度花开花落的轮回之中,悄悄地溜走了。
“走,去我家洗澡吃饭,晚上通宵看恐怖片,谁怕谁是小狗。”乔暖挽住谢清晏的手,再度冲进雨里,朝公交车站跑去。
为了犒劳辛苦的女儿,乔妈妈赵月芝女士做了一桌子好菜。谢清晏洗完澡出来,顿时闻到浓郁的食物香味。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是炕土豆吧阿姨?”
乔妈妈大笑,“鼻子真灵,你不是爱吃这个嘛,今天炕了很多,包管你吃个够。”
谢清晏吐了吐舌头,“吃胖了阿姨你可要负责——乔暖呢?”
“去喊小决了,你先擦头发吧,等乔暖他爸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谢清晏擦着及腰长的头发看了会电视,就听见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不一会,抱着一只大西瓜的乔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何决。
何决今年十一岁,还没开始发育的缘故,身形有些瘦小。他五岁开始读的小学,也刚刚小学毕业,比同级的大部分同学要小一岁。
何决看到坐在凉椅上的谢清晏,立即乖巧地打招呼:“谢姐姐。”
乔暖放下西瓜,举手抗议:“诶诶何决,我比清晏还大两个月呢你怎么不喊我姐姐?”
何决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
谢清晏忍俊不禁:“何决这么小就这么有个性,再过几年不简单呀。”
“不简单什么呀就是一祸害,跟你家吴子霖一样。”
正好乔妈妈端菜出来,问:“吴子霖是谁?”
“清晏她表哥。”乔暖脸不红心不跳。
谢清晏偷偷地在乔暖腰上掐了一把,乔暖回头,悄悄做了个鬼脸。
等了约二十分钟,乔爸爸也带着一身湿气回来了,看了看屋内情况,笑着说:“清晏也来啦,考得怎么样?”
乔暖忙说:“不是说好了不问考试情况的么。”
“我是问清晏又不是问你。”
“清晏的也不许问!”乔暖跑过去接过乔爸爸手中的公文包,把他往洗手间推,“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等你好久了。”
炕土豆,黄瓜火腿,宫保鸡丁,酸菜鱼,水晶虾饺,虎皮青椒和三鲜汤,乔妈妈烧得一手好菜。
“乔暖,你每天吃这么好吃的菜居然还能不长胖,简直没有天理。”
“你不知道,清晏,我也每天在反省,觉得有愧于这些无辜牺牲的鸡鸭鱼肉……”
“快吃,”乔妈妈哭笑不得舀筷子敲了一下乔暖的碗,“哪来这么多废话,就不能学清晏斯文点么。”
“如果没有我这样的,谁来衬托清晏的斯文呢。”
“就你有理。”乔妈妈大笑。
吃完饭后雨已经停了,乔暖洗完碗后和谢清晏手拖手下去租碟片。她们最终没胆租什么《午夜凶铃》《神鬼传奇》,退而求其次选了部和鬼沾点边的:《人鬼情未了》。因为乔暖父母要早睡,她们征用了何决家的客厅。
关了窗户拉上窗帘调暗灯光,在地上铺上凉席,又舀来三四个抱枕,备好零食之后,乔暖将碟片放进碟机里。
“清晏,你说,这个会恐怖么?”乔暖抱住一个枕头。
“应该不会吧,不是爱情片么。”
“可是……万一……我去把何决喊来吧?”
“是谁说的谁怕是小狗的?”
“哎呀……反正肯定不是我说的!”说完就放下抱枕去敲何决卧室的门寻求支援。
最终的形势是:乔暖和谢清晏坐在一起,一只手抱着一只枕头,另一只手紧紧挽着一脸不耐烦的何决。
电影推进非常正常,一点也不阴森恐怖的画面最终打消了乔暖的疑虑,抱枕被扔到了一边,对何决的依赖也转移到了薯片身上。她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和谢清晏讨论起男主的身材和长相。
镜头转到制陶的场景,逐渐暧昧的画面和音乐让乔暖和谢清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身边还有个十一岁的小鬼。
乔暖放下薯片,低声说:“何决……那个……要不你还是把眼睛闭一下吧?”
“为什么?”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乔暖伸出手,一把将何决的眼睛捂住。
乔暖感觉到被盖住的眼睛眨了两下,睫毛刷出一点点的痒,随即安静地闭上了。瞬间闪过的念头是:这孩子睫毛真长,不公平。
那一段**的戏份过后,乔暖松开手,看见光线明明灭灭中,何决又眨了两下眼睛,显得特别无辜。
许多年后出现的正太控这个词大约可以稍微描述一下现在乔暖的心情,不过此时此刻,乔暖只觉得,何决这么小就会放电简直天理难容。
电影很精彩,笑中带泪,很快就到了莫莉和山姆的临别一吻,乔暖和谢清晏都已经一边扯着卫生纸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乔暖一边哭一边开始打嗝。
“人鬼殊途。”
“太不人道了好么……山姆那么帅……”
何决看着这俩虽说大了六岁,看起爱情电影来比自己还要幼稚的女生,无奈地说:“谢姐姐,你们还是去睡觉吧,别通宵了。”说着推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乔暖,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可是……嗝,爸妈都睡了,会吵醒……嗝……他们……”乔暖捧着杯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何决。
“……你们睡我的房间吧,我睡这里。”
“可是,我们不就在欺负你么……嗝……”
何决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简直对乔暖无话可说。
“那就麻烦你了哦,小决。”谢清晏把乔暖拉起来,去洗手间洗脸洗手。出来的时候,客厅的零食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何决把自己房间的灯也打开了,自己躺在客厅的凉席上,盖着薄毯,似乎已经睡着。
两人放轻动作,蹑手蹑脚地向何决的房间。何决的房间非常整洁,书桌上和书柜里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了,床上的毯子也叠放得一丝不苟。谢清晏吐了吐舌头,“小决好懂事。”
“那是在你面前,嗝,平时我能被他气死。”
“我觉得是他要被你气死才对……”
“喂,你怎么和我妈一样,胳膊肘往外拐……嗝。”
“哪有……其实挺羡慕你的,有个弟弟可以吵来吵去也挺好玩,现在吴子霖不在,我都没有吵架的人。”
“得了吧,你和吴子霖甜蜜得都能腻死,什么时候吵过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谢清晏和吴子霖是大家公认的模范情侣,从清晏高一开始两人就在一起了。这期间无论老师和家长在怎么联手打压,他们都宁死不从宁折不屈,跟革命斗士似的。因为“恋爱影响学习”这一教条在他们身上被证伪,所以到后来老师家长也不好意思继续用这车轱辘话来打自己脸,也就由他们去。吴子霖大谢清晏一届,高三一毕业就去了国外,两个人已经异地恋了一年,感情还是丝毫没有减淡。
谢清晏不想跟她贫,关了台灯躺下来,抖开毯子给两人盖好,“话说,乔暖,上大学了你最想干嘛?”
“嗯……”乔暖认真地想了想,打嗝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当然是谈恋爱!”
“高中三年都没见你喜欢过谁,你到底喜欢怎样的男生呢?”
“首先要帅!最好像山姆一样帅!要阳光,喜欢运动,打篮球最好,因为男生投篮的礀势太帅了……”
“……你说了多少个帅了,花痴。”
“喂,你好意思说我么,”乔暖舀手肘撞了撞谢清晏,“不知道是谁当年一下课就拉着我去厕所,只为了经过某人的教室。”
“……我是真的要上厕所的!”
“哼,我怎么不知道你尿频尿急……”
“乔暖你讨打是吧!”谢清晏又气又笑,忍不住伸手去挠乔暖的腰,直到乔暖笑得喘不过来气,连连告饶才放开手。
两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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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可惜的,还有乔温乔寒乔冷呢。”
“可惜十个乔温乔冷,都没乔暖这么贱兮兮的。”
“……谢谢夸奖。哎,相信我吧,你到时候光拒绝追你的男生都忙不过来,肯定不会寂寞的……”
“可是……”
“别可是啦”,乔暖蹭了蹭谢清晏的肩膀,“还有电话联系呢,还能写信呢。我到时候一定找个特别帅的男朋友,就在身边的那种,羡慕死你。”
“嗯,羡慕死我。”
这不是两个女孩子第一次讨论对未来的猜想,却是第一次未来这么真切的近在眼前,仅仅隔着一个盛夏的距离。
正文5第五章
散伙饭、出成绩、领通知书、开升学宴,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开学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乔暖发挥正常,顺利被本市的w大录取,谢清晏如愿去了s大,班上的其他人也都各奔东西。
出发去学校的前一天,乔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很多,何决也闷不吭声地在一旁帮忙收拾东西。乔暖心不在焉地应着,好不容易等乔妈妈出去接电话的当口,连忙拉过何决,低声说:“我藏在楼顶上的漫画书就拜托给你了。”
何决白了她一眼。
乔暖一笑,拍了拍何决的肩,“话说我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我妈要是有什么事,你如果能帮忙的,也尽量搭把手?”
“我也半个月回来一次。”
“诶?你打算住校。”
何决一边帮她收拾一堆杂七杂八的玩意,一边“嗯”了一声。
“为什么?住家里不舒服多了?再说你的学校离家里也不远啊。”
“我也住校的话,你妈妈就能出去工作了。
乔暖愣了愣。乔妈妈因为乔暖读高三,何决也要小升初的缘故,辞掉了工作,时常在家里抱怨很无聊。乔暖注意到了,也觉得过意不去,因此一高考完就催促乔妈妈立即去找工作。她没想到何决竟然也会想到这一层。
不过何决一贯是个听话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何决爸妈在他读小学二年级时就离婚了,他妈妈张蓉是个醉心事业的女强人,不免对他疏于照顾。有次何妈妈通宵加班,给乔妈妈打电话让她过去照看一下。乔妈妈到何决家,看到还没有灶台高的何决正站在凳子上舀着一个大锅铲炒油盐饭。乔妈妈顿时被这场景虐到不行,抹泪接过何决手里的锅铲。此后乔妈妈就自告奋勇地包下了何决衣食住行的各项事务,何妈妈专心工作,每个月给乔妈妈一笔生活费,也算是各取所需
。
“何决,我妈妈很乐意照顾你的,你要是搬去住校,她肯定会多想,以为对你照顾不周让你不满意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很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的,你这么省心,我妈天天和我说希望你是他亲生的——我可不是在夸你。
何决笑了笑,“我会跟伯母好好说的,不会让她误会。”
乔暖歪着头看了他半响,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嫌住在家里不自由是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小女朋友了。”
何决白了她一眼,“如果你有男朋友我就有女朋友。”
乔暖失笑,拍了拍何决的头,“放心,我绝对上大学第一个月就给你找个姐夫。等着瞧吧!”
乔暖的大学时光很快就开始了。
w大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学,但是也排在国内前十,而且校园环境优美,民国建筑和现代建筑相得益彰,背山面湖,风景秀美。乔暖的军训,就是在校内情人湖旁的操场上进行的。
她所在排的罗教官是第一次带人军训,严厉有余却是方法不足。有天下午,乔暖他们已经开始站队了,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还不肯撤离。正巧有人没接住球,球朝着乔暖他们的队伍飞过来,女生们尖叫着退开,最终球落在了罗教官脚下。罗教官一把抓起篮球,看也不看,猛得朝打篮球的男生堆砸过去,一边大吼:“快滚!”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挑眉,将篮球稳稳接住,又往篮筐里投进了一个,才将篮球抱在腰间,朝着教官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教官,下次找你切磋!”烈日下他的笑容神采飞扬,英俊得让人不能错目。看得愣了神的乔暖喃喃说道:“高朗。”
身边的室友李珊珊好奇地问:“阿暖你认识?”
乔暖点点头,“高中高我一届的学长。”
几乎每个女生在高中时代都有那么一个偷偷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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